芒种,是二十四节气中最为繁忙的时节之一。当南方的稻田翻涌着青翠的浪花,北方的麦穗在烈日下泛起金黄,岭南的九江镇却飘散着另一种馥郁的芬芳——那是九江双蒸酒在酒窖中悄然酝酿的米香。芒种与双蒸,看似风马牛不相及,实则共同诠释着中国人对土地、技艺与文化的深刻理解。
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有云:“五月节,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。”芒种二字,一指麦类等有芒作物成熟收割,二指稻谷等夏播作物抢种下田。这一“收”一“种”的轮回,恰似岭南米酒酿造中的“双蒸”工艺:将初蒸的酒液重新倒入发酵的饭醅中二次蒸馏,使酒体在反复淬炼中升华出更醇厚的香气。
在九江镇,芒种时节的农事与酿酒形成了奇妙的呼应。农户们清晨插秧,傍晚归家时,或许会带一壶双蒸酒犒劳辛劳。这种酒以本地桑树根水与优质大米为原料,经“饼丸制曲、蒸饭拌料、发酵蒸馏、斋酒酝浸”等工序酿成,其“低而不淡、绵甜净爽”的口感,恰似芒种时节的气候——既有夏日的热烈,又含雨水的温润。
九江双蒸酒的酿造史,可追溯至清道光年间。相传,一家酒庄误将蒸出的酒液倒入未蒸的饭醅中,意外创造出“双蒸”工艺。这一偶然,却暗合了岭南人“化腐朽为神奇”的生存哲学。正如芒种时节的农民在湿热中寻找丰收的契机,九江酿酒人也在桑基鱼塘的生态中,摸索出“边糖化边发酵”“陈肉酝浸”等独特技艺。
“有广东人的地方就有九江双蒸。”这句俗语背后,是岭南人“家己人”的集体记忆。在侨乡,双蒸酒是婚嫁、添丁、祭祖等场合的“礼仪之酒”;在渔村,渔民出海前必饮一杯以壮行色;在港澳及东南亚的唐人街,双蒸酒更是慰藉游子乡愁的“故乡水”。
芒种时节的九江镇,龙舟水涨,酒旗招展。酒厂工人将新酿的双蒸酒装入陶坛,封存于地下酒窖,待三五年后启封,恰如农人将希望埋入泥土,等待秋收的馈赠。这种“时间酿造价值”的理念,与芒种“抢收抢种”的紧迫感形成微妙平衡——前者是岁月的沉淀,后者是当下的奋进,共同构成了岭南文化的精神内核。
如今,九江双蒸酒厂年销超亿瓶,产品远销海外。在工业化浪潮中,传统酿造技艺并未被抛弃:手工制曲的匠人仍遵循古法,酒曲中的微生物群落历经百年驯化;而智能温控系统与气相色谱仪的引入,则让品质控制更加精准。这种“守正创新”,恰似芒种时节的农民——既敬畏节气规律,又善用现代农业技术。